【双黑/赤黑】靛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能听见一个声音，一个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
那个声音不经常出现，但只要他出现时黑子都是一个人。那清脆空灵的音色让人不由得想起冰川消融时汩汩的流水声，难以忘记。年幼的黑子很是欢喜，觉得自己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神秘力量。声音喜欢叫他的名字，“哲也，哲也。。。”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可是到了五岁的时候，那个声音消失了，黑子再也没有听到过。无论他一个人呆多久或是静静地倾听着，他都没有再出现过。那一年，黑子第一次交到朋友，同样喜欢篮球爱笑的荻原成浩。
后来，黑子为了篮球进入日本篮球界的超强豪门中学，帝光中学。在一次次的颓废和挣扎中，一天他坐在天台上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时，他回来了。‘哲也，这么颓废可不像你。’
久违的声音让黑子愣了几秒后立刻兴奋起来，通常没有丝毫表情的他此时忍不住咧嘴微笑起来。“欢迎回来。”黑子这么说。
声音似乎笑了，‘什么嘛，我可是一直都在哦。’
黑子不解，那个好听的声音里透着丝丝笑意，‘哲也，我叫黑子哲也，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许你一世不再孤独的你啊。’
黑子呆在原地，然后对着天空露出一个苦涩却又带着一丝甜蜜的笑容。
就这么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黑子每天打打篮球，泡泡图书馆，喝喝香草奶昔。有时候他会夺取身体的主导权花一个下午的时间看一些世界名著，他特别喜欢泰戈尔的《飞鸟集》，经常引用原话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没过几天，黑子遇见了大大咧咧的青峰，两个人熟悉后经常一起打球到很晚，而他自始至终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任何表态，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随后，黑子的篮球之路走不下去了，面临着婉言要求退部的他看着青峰激动地言语，有些感动却不知道自己能坚持下去的理由。而绝境中突然出现的赤司征十郎，黑子没有犹豫就答应他的要求。面对赤司的指导，黑子不知疲倦地寻找结果。有一天，他忽然开口说，‘我不喜欢那个人。’
黑子眨眨眼睛，记忆中，他对任何东西都很冷漠，除了自己，每当黑子问他谁谁谁或者这个东西怎么样，他只有一句话，‘没兴趣’。第一次听到他评价别人，虽然不是赞扬，但黑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兴奋。 “为什么？”没有听到下句话，黑子便开口问道。
沉默许久，他说，‘因为他和我们一样，有两个，只是另外一个太盛气凌人，我不喜欢。’
“不会吧，你怎么知道？”黑子有些诧异，没有听谁说过赤司有人格分裂，对他的评价都是统一的“优秀，温柔”之类的赞美。
‘我喜欢观察人类。’他淡淡道，‘我可以想象出两种结果，未来走向对你伤害很大的那个结果的可能性很大，是继续还是放弃，选择权在你手上。我只有一句话，决定了就不要轻易放弃，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坚持到最后。’
听他难得说了这么多，黑子点点头坚定地回答道，“我喜欢篮球，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黑子似乎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叹息。很快，他说，‘抬头。’
然后，黑子看见那本指引他一生球技的书。
后来，黑子找寻到属于自己的独特并逐渐被大家认可时，他轻声问过，‘哲也，你的选择，不会后悔吗？’
“因为我是影子啊。”黑子对着篮球框认真地说。
许久，他淡淡道，‘Roots are the branches down in the earth. Branches are roots in the air.*’
“又是《飞鸟集》吗。。。”
“什么飞鸟集？”一旁的绿间推推眼镜，一脸不解地看着突然冒出一句的黑子。
“没什么。”黑子摇摇头继续练习。
随着一场又一场注定赢取的比赛，黑子看着奇迹们成长开花然后彼此分离，黑子明白当初他对自己所说的，可是他不想放弃。他努力挽回一切，结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最终，赤司征十郎的话狠狠击碎他最后的希望。
他说，我们已经不该在肩并肩前行了。
他说，如果想要退部我不拦你，全看你自己。
“他不是赤司君，赤司君不是这样的，”黑子喃喃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沉默许久，他问道，‘我对于你是什么样的存在？’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黑子没有反应过来，思考片刻便歪头毫不犹豫给出答案，“是哥哥一样的存在。”
黑子听到对方笑了，‘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想啊。两个赤司都只是把对方当做棋子。一个连自己都不放过的人，真是太可悲了。’
“棋子吗？”黑子低着头，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我累了。”
‘那就离开吧。如果还是不甘心，就用自己的方法让他们明白。’黑子闭上双眼，听着那个温柔的声音，觉得黑暗中似乎有人抱住他，‘想哭就哭出来吧，哲也。’
黑子点点头，憋在心中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低声地抽泣中，他的声音细如微风，‘I hear some rustle of things behind my sadness of heart,--- I cannot see them.*’
第二天，黑子退部了。直到最后都没有再去看那五个人，而他一直不提此事。然后，黑子去了诚凛，在那里遇见了火神，认识了大家。他也只是笑笑，每天陪着黑子跑步学习看书打篮球，每到比赛他都会为黑子加油。两个人就像一对光和影组合，一起呼吸一起吃饭，平平淡淡地相互磨合，缺一不可。
与桐皇初战后，面对努力装作不在意失败的诚凛一行人，黑子对篮球产生了一种与厌恶不同却又难以割舍的感觉。‘这是逃避吧。’他淡淡道，‘没有人喜欢输，没有人不想赢。如果你觉得自己不行了，可以选择放弃，只是这么做你会甘心吗？’
黑子坐在天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低声说，“不甘心，我还没有完成那时的心愿。”
‘既然选择执着，就没有理由去后悔，去逃避，哪怕前面是悬崖也不能放弃，不是吗？’即使说教，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没有波澜，‘现在去找个人谈谈吧，或许会有你想要的结果。’
就这样，黑子在队长日向的一番话中明白什么，他找到还在篮球场上打球的火神坦白自己的心声。回家的路上，黑子对着空气开心地说，“谢谢你。”
几秒后，他才开口说，‘没关系，反正我们都是一个人，你难过我也会有所波及。’
“作为谢礼，我每天买两杯香草奶昔怎么样？”
‘。。。不要为你想喝两杯香草奶昔找借口。’
接下来的日子，黑子每天都加倍努力练习篮球，寻找前进的方法。从最初一场的秀得到决赛前最后一场的海常，诚凛赢得异常艰辛，黑子每次都觉得自己体力透支度越来越多。他曾经劝过几次，奈何固执的黑子决不轻易放弃，只好每次打完比赛后开启老妈模式，不断提醒黑子要做一些有助于恢复体能的训练，严格规划黑子三餐的食单。黑子觉得自己很幸福。
到了冬季杯的决赛那天，为了缓解黑子紧张的情绪，他哼起轻快地节奏，导致黑子多次走路撞电线杆，开会没有认真听被训。
‘赤司征十郎对于你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忽然这么问道。
黑子歪头思考片刻，“就像黄濑君对青峰君那样吧，崇拜敬重，毕竟赤司君指导了我的篮球。”
沉默许久，他淡淡道，‘知道了。’
诚凛与洛山一战注定是艰辛的，面对无数次的打压，黑子没有放弃，诚凛各位也没有放弃，随着对方如下棋般布局摆阵紧逼，黑子感觉到他大脑飞速运转，只要洛山一出上策，他很快就能指导黑子如何应对。黑子的体能比诚凛其他人都要弱，在黑子气喘吁吁地看着洛山进球时，
他忽然淡淡道，‘我可以帮你哦。’
黑子愣在原地，第一次，他第一次在篮球上提出帮助。一下秒，黑子就看着身体被他主导着动起来，冲刺，断球，传球，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原来，你打球也这么厉害。”黑子感叹道。
他笑笑，没有说话，继续手中的动作。
毕竟是两个人格，很快火神就隐约觉得黑子有些奇怪，天蓝色的瞳孔比往常要阴暗许多，里面满是冷漠。“黑子，你还好吗？”
他淡淡地微笑，只是双眸里没有一丝温度，“他很好。”
诚凛一行人僵硬片刻，然后干巴巴地笑道，“黑子，现在说冷笑话有些不太适合吧。”
“They throw their shadows before them who carry their lantern on their back.*”过了许久，他看着头顶明亮刺眼的灯光，平静的朗诵着，语气里没有丝毫起伏。
然后，黑子看到他平静地路过视线一直紧逼自己的赤司身旁，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很高兴能够与你对战，不过，我不认为输得会是我。”
黑子没有看到赤司此时的表情，他没有回头，而是继续进行自己的计划。黑子透过同一双眼睛看着篮球场上的一切，思考他平时是不是就这么样看着自己一天天生活，感觉真的很孤独。
“我不孤独哦，因为有你在。”感受到黑子的思考，他微笑着说，“哲也不用担心我，马上你要上了。”
大脑死机几秒，黑子发现身体主导权回到自己手上，看到木吉抢到篮板球时，黑子不顾一切冲到前面，面对阻拦的赤司，他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因为他知道结局，自己辛苦许久想要传达给奇迹众人的，他们都已经明白了。于是，他微笑着说，“不，还没结束，我是影子。”
在火神的配合下，最后一球落筐，比赛结束，诚凛赢。开完庆祝宴会的黑子独自一人走在回家路上，“谢谢你今天帮了我大忙。”
‘只是看不惯你敬重的那个人。’
“赤司君是一个温柔的人，就是有时候很恶劣。”
‘Men are cruel, but Man is kind.*’
“又是《飞鸟集》，也该换一本看看吧。”
Winter Cup结束的一个星期后，清晨黑子刚走到篮球馆门口，他突然说道，‘要合宿了，大家都会去。’
“你怎么知道的？”黑子有些诧异。
未等他回答就看见火神兴冲冲地走过来，嘴里叫着，“黑子你好慢，知道吗？我们明天去京都合宿，奇迹的世代都在。”
第二天，在小小地激动中，黑子随着大家坐车来到下榻的宾馆。领到房间钥匙后，黑子告别火神，找到自己的房间。当黑子推开房门时，看见那抹熟悉的鲜红站在不大的阳台上，背对自己眺望远方。“欢迎回来，哲也。”转过身，火红的双眸里满是笑意。
“好久不见，赤司君。”黑子淡淡笑道。
合宿当天本来是休息的，结果一行人聚集在一起，为了冬季杯的耻辱和荣耀，奇迹六人加上火神冰室高尾叶山大打一场，最后累的死去活来。晚饭后，九个人被赤司连哄带赶弄进温泉。本该是舒服安心泡着温泉，结果某三个笨蛋一直在不停吵闹，某两只吃货开始抢食，其他人默默开启围观模式。
“哲也好像一直有话对我说。”赤司转头看着黑子，朦胧的雾气中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没什么，只是很久没有看过大家在一起这么开心。”黑子看着池子里欢闹的大家闭上双眼，露出一个开心地笑容。
赤司有些头痛地看着黄濑、青峰和火神三个笨蛋在池子里大声喧哗，起身想要前去说教。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征十郎，”没有温度的声音叫住他，“好久不见。”
“。。。是你？”赤司微愣几秒，回头看着身后那人，沉默不语。
“是我，我们见过两次面，只是第一次时哲也不知道。”靛色的双眸里没有丝毫温度。
赤司回想起国中那一天，他回篮球馆取遗忘在柜子里的东西看见满脸泪痕却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与往常不同气场的黑子静静地坐在长椅上，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妙，连忙前去询问，对方靛色的瞳孔冷冷的看着自己几分钟后，低声说了一句“By touching you may kill, by keeping away you may possess.*”便转身离去。第二天，他就收到黑子的退部申请。如果说黑子是温暖的天空，眼前这个人就是冰冷的大海。
“别无他意，只是哲也睡着了，我出来泡泡温泉。”他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赤司看着眼前这个令人发自肺腑寒冷的家伙，想起自己内心深处也有一个麻烦的家伙，很好奇为什么黑子会有第二人格。于是，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存在的？”
“很早很早就存在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有时候哲也的行为很奇怪。”赤司放松下来，幸好不是因为奇迹崩溃产生的，他深知两个人格的麻烦处境。
沉默许久，他突然问道，“征十郎，知道‘我们’为什么存在吗？”
赤司看着他，关于第二人格的问题他查过资料，组织好语言准备回答时，对方抢先一步开口说，“是想说，‘遇到巨大的变故或应激性事件或者创伤性事件才会彻底激发出来的另一种人格’，对吧？所以我们是不一样的。”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靛色的双眸仰望着深邃的天空继续说，“你身体里的‘他’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不堪忍受的过去，而我的存在是因为太孤单。哲也把我当做哥哥，‘他’呢？你们只是互相当做棋子。所以，我们是不一样的。”
孤独么。。。赤司沉默地听着，究竟有多孤独才会产生一个人格。。。
“征十郎，虽然我一直很讨厌另一个你，但还是要谢谢你能够指导‘我’。”
清晨，醒来的黑子茫然地看着自己躺在房间里，他记忆的最后自己在泡温泉然后睡着了，“咦，我是怎么回房间的？”
‘昨晚你睡觉去了，我继续泡温泉。’他懒散地接到。
“哈？”黑子花了好久才明白来龙去脉。
‘噗---’他笑起来。‘温泉很舒服，以后你去睡觉，我来泡温泉吧。’
“才不要。”黑子有些恼怒。
很不巧，赤司刚好回来，看着黑子一系列反应，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哲也？”
黑子吓了一跳，连忙说着“没事”，耳边他的笑声没有停。赤司看着咬牙切齿的黑子思考片刻，明白了什么，“哲也，马上要吃早饭了，快去准备准备。”
辛苦的合宿练习开始了，早上是基础训练，下午是抽签决定的对抗赛，所有人都被打乱顺序分配到不同队伍。
傍晚，吃完晚饭的黑子独自一人来到空旷的篮球场上，他看着眼前的篮球筐拍打篮球，努力进球，结果连扔了五个都没有进，他在一旁无奈地说，‘我都看不下去了。’
在黑子反应过来前，他夺取身体主导权，很有气势地拍打着篮球，“好好感受一下。”他闭上双眼，让黑子同步感受自己的每个姿势，拍球，起跳，扔球，落筐。一系列动作完美无缺。
好厉害，怎么做到的？
“哲也很好奇吗？我有在你睡觉的时候练习过。”他淡淡地解释黑子的问题。
怪不得好多次早上起来觉得自己累得要命，腰酸背痛腿快抽筋了。黑子狠狠吐槽起来。
结果，对方打上瘾了，就是不让黑子出来。“让我打会，待会温泉的时间给你。”
谁早上说要泡温泉来着。
“这样啊，那我现在去泡温泉好了。”
。。。。。。
进完最后一球，他抬头看着明亮的夜空，久久地微笑道，“I have suffered and despaired and known death and I am glad that I am in this great world.*”
注：带*处，均出自泰戈尔的《飞鸟集》。